無情師尊的小徒弟（8）加更兩千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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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情師尊的小徒弟（8）加更兩千字
葉籬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。
怎麽會，師尊怎麽會...對他抱有那種想法呢
肯定是他剛才看錯了，也想多了。
因為心中有心事，葉籬難得沈默的跟在慕雲衡身後，沒有嘰嘰喳喳得跟個小鳥似的問東問西。
平時總是葉籬說話多，此時一安靜下來，師徒倆的氣氛好像結了冰，都不言不語地往前走，誰都沒再說話。
葉籬是不知道該說什麽，漸漸意識到，就算剛才師尊的動作讓他感覺到不自在，也不該以那麽激動的方式拍開師尊的手。
平日師尊待他那麽好，這次肯定很失望吧。
而且他真的好笨，師尊教他教了那麽多遍都還學不會一個招式。
師尊...是不是後悔收他當徒弟了。
葉籬心裏一時即愧疚又不安，好幾次擡眼看慕雲衡的背影，明亮的眼睛仿佛染了塵一般，變得霧蒙蒙的。
慕雲衡一直走在前面，註意力卻始終放在葉籬身上，也察覺到小貓其實看了他好幾眼，像是欲言又止，可他當作沒看見，因為他想懲罰小貓一下，為什麽要拍開他的手，是討厭他了嗎？
為什麽討厭他，明明他對小貓這麽好，收他當徒弟，給他買最漂亮最貴的衣服，吃最好的食物，教他最好的劍法。
他對他這麽好，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了，小貓卻這麽對他。
像是拍開什麽骯臟的東西一樣拍開他的手。
他們都一起睡過了，也親過了，雖然是他偷偷摸摸親的，但除了那檔子事，可以說夫妻之間該做的事都做過了，他們才是天底下頂頂親密的人。
他們之間有什麽不能做的。
所以他要好好懲罰小貓，讓小貓意識到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。
憋悶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山谷，師徒倆剛走到山門前，遠遠便看見一道欣長的身影站在不遠處，面容俊朗，笑容如沐春風，身上的沈穩氣質讓人不自覺想要依靠他。
正是前不久才出現過的青雲峰大師兄慕少卿。
他不知是何時等在這兒的，一見到他們便走過來，俯身對慕雲衡行禮道：“仙尊。”
慕雲衡微微頷首，“嗯。”
慕少卿眼神毒得很，一看這兩人就覺得不對勁，葉籬支支吾吾的不說話，他仙尊看起來好像是目視前方、漠不關心的樣子，其實心思早不知道跑哪裏去了。
心底一哂，慕少卿挑唇一笑，瞇著風流的鳳眼道：“仙尊，葉籬小師弟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，今天就可以入住了，需要我帶他過去嗎？”
葉籬無比想逃離和師尊之間的詭異氣氛，於是沒等慕雲衡說話他就迫不及待道：“好，慕師兄，我現在就和你去吧。”
慕雲衡本來就是背對著他，聽見這話，臉色剎那間變得陰沈快要滴出水來，下頜緊繃，拼命壓抑怒氣咬著後槽牙，滿眼陰蟄。
就這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嗎？
別人揮揮手就立馬搖著尾巴走了，果然是他對小貓太好了，好到讓他忘了誰才是他真正的主人。
慕雲衡情緒少有外露的時候，此刻怒極了，身上竟不自覺散發出元嬰級別的威壓，巨大的壓迫力讓慕少卿這個金丹修士都難以承受，面色隱隱發白，更何況是一點修為都沒有的葉籬。
果然，葉籬只覺得一瞬間有無數塊石頭死死壓在身上，胸悶氣短，臉上的血色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流失，甚至快站不住了，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低吟。
慕少卿立馬意識到不對，連忙驚慌道：“仙尊！”
這聲低喝暫時拉回了慕雲衡的理智，他註意到臉色青白的葉籬，瞳孔猛縮，急忙間揮了下寬大的衣袖，如石塊般的威壓頓時消散，空氣註入狹窄的空間，好像又活過來了。
葉籬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，眼神覆雜，聲音幹澀地喚了聲，“師...師尊。”
慕雲衡心口一疼，抑制不住本能地想走過去看葉籬想怎麽樣了，可一想到葉籬是怎麽拍開他的手，又一臉笑意地想跟著慕少卿走的，心臟瞬間變得冷硬無比，於是硬生生停下腳步，冷漠地側過臉道：“你跟少卿走吧。”
說完，足尖輕點，白色衣角在風中蕩出優美的弧度，像只翺翔空中的松鶴，自在不羈。
只是轉眼便沒了蹤影。
葉籬楞楞地看著天空出神，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感覺，這好像是師尊第一次丟下他自己一個人走了。
師尊是生氣了嗎？為什麽？是因為剛才他拍開了師尊的手嗎？還是覺得他太笨了，後悔收他為徒了？
不安一次次加重，葉籬想追上去問清楚，可他不知道師尊會去哪兒，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清楚，只能垂著頭懊惱不已。
而一旁的慕少卿則將慕雲衡的反常與葉籬的失魂落魄盡收眼底，事不關己似的站在原地想道。
原來這師徒倆是鬧別扭了。
還真是稀奇，仙尊天性冷淡，早就看淡生死紅塵，無論發生什麽都能置身事外，從不在情情愛愛上花費半點心思，如果非要說能讓仙尊放在心上的東西，好像除了練劍和修煉就沒有了。
當年天下第一美人蘇清和對仙尊一見鐘情，不惜自降身價求仙尊與他共赴巫山都沒答應，還能有什麽撼動這位少負俊名的仙尊的心旌？
現在看來，估計他的小師弟就是那個人了。
至於兩人都是男的，慕少卿還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，因為青州本來就好男風，曾經有段時間，男風正當盛行，不少修士還會選擇和男的雙修，伴侶也是男性。
都說旁觀者清，慕雲衡就是那個看得清清楚楚的人。
顯然是仙尊動了心，葉籬卻還處在茫然的階段，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仙尊，但慕少卿倒很確定葉籬對仙尊是有意的。
眼神不會騙人，葉籬看向師尊的眼神太露骨了，大概葉籬自己都沒發現，即使仙尊站在那兒不說話，他都會下意識看向他，每每這個時候，葉籬的眼底總是火熱簇亮的。
誰會這麽看一個僅僅是身為自己師尊的人呢。
其實這個時候有個人稍微提點一下都不會讓兩人鬧得這麽僵，但慕雲衡不打算這麽做。因為很多時候，人和人之間的矛盾最好自己內部解決，外人貿然插入的話只會越來越亂，一個不慎甚至會讓兩個人的矛盾變成三個人的矛盾。
慕雲衡斂下心思，無聲嘆氣，走到葉籬面前，聲音溫和：“小師弟，走吧，我帶你去看看你的屋子。”
葉籬失落地點頭。
走到半路，葉籬終於鼓起勇氣問道：“慕師兄，我想問問師尊他...他平時生氣的時候會去什麽地方啊。”
慕少卿步子微頓，不答反問：“你怎麽知道仙尊生氣了？”
說到這個，葉籬聲音低落：“因為這是師尊第一次什麽也沒和我說就一個人走了。”
“而且剛才，不知道為什麽，感覺身上很難受，好像被什麽東西壓住了，結果師尊揮揮手就沒了。”
慕少卿聽了，面色微變：“小師弟，你難道不知道那是師尊身上的威壓嗎？”
葉籬眨眨眼，疑惑道：“威壓？那是什麽？”
慕少卿給他解釋：“威壓是每個修士都有的東西，級別越高的修士威壓越重，仙尊是化神修為，級別遠在你我之上，情緒失控時便會不自覺釋放出來，剛才你感覺到的就是仙尊的威壓。”
葉籬立刻明白了，也更加確定師尊是生氣了，不然以師尊的自制力，不會隨便釋放出自己的威壓。
慕少卿問道：“小師弟，仙尊平時難道沒有教你這些東西嗎？”
“這是最基礎的理論知識。”
葉籬搖頭，“沒有，但是仙尊會教我練劍之類的。”
修士的第一步都是先學會怎麽用丹田修煉，否則就算是練劍，也無法發揮出最大威力。
一般跳過第一步的，要麽是普普通通、根骨極差、根本修煉不了法術的凡人，要麽就是好高騖遠、眼高手低，急於取得成就的修士。
小師弟顯然不是第二種。
那麽...
慕少卿愈發覺得詭異，將手放在葉籬小腹之上，一陣金黃色的光芒覆蓋住他修長的手指，好半晌後，他收回手，看向葉籬的眸光一時變得有些覆雜。
葉籬見他面色有異，抿唇道：“怎麽了慕師兄？”
慕少卿回神，搖頭，擡手摸了摸葉籬的發頂，輕聲道：“沒事，就是檢查你有沒有因為仙尊的威壓受內傷。”
葉籬松口氣，傻傻地笑了笑：“噢。”
兩人繼續往前走，慕少卿回憶起剛才葉籬清澈靈動眸子，臉蛋漂亮得能讓天地失色，是一副絕頂的好相貌，普通人鮮少有生得這樣明媚的。
而且，如果他剛才沒探錯的話，小師弟的根骨根本就不可能修煉法術，不僅如此，脈象也很怪異，尤其是丹田，裏面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壓制住了，隱而不發，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，但那感覺只是一瞬間，等他再去探的時候，又沒有了。
難道是他探錯了？
且不說這個，小師弟的資質與根骨實在一般，仙尊肯定也是知道的，又為何收他為徒。
除非...除非是仙尊在很久之前就對小師弟動了心，然後起了惻隱之心，將人帶回青雲峰，可既然已經將人帶回青雲峰了，卻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沒教過，不然小師弟不會連威壓這種東西都不知道。
如此看來，只有一個解釋。那就是師尊從沒想過讓小師弟繼承他的衣缽，更沒想過讓小師弟在修煉之事上有多大成就，不過是以師徒的名義將人放在身邊圈著、護著、寵著，就像養個小貓小狗一般，只要不跑出他的手掌心，你便能一直安然無虞。
唯一不同的是...仙尊是真的喜歡小師弟，而被這樣的人喜歡上，就算小師弟現在於情愛上懵懵懂懂，也不妨礙他這輩子都會和仙尊糾纏在一起，不死不休。
慕少卿收回目光，再擡眼時，已經到了葉籬的房門前。
慕少卿不愧是掌門的大弟子，在細心這方面真是做到了無人能及。
葉籬看了圈滿意得不行，笑得眉眼彎彎的對慕少卿說：“慕師兄，謝謝你啦！”
“我很喜歡，也很開心。”
慕少卿說：“小師弟喜歡就好。”
想到什麽，又加了句：“對了，仙尊的房間就在你隔壁院子。”
“而且仙尊很早就說過讓我把你的房間安排在他旁邊。”
葉籬的臉登時紅了，雖然沒有證據，但他懷疑慕少卿是故意的，故意提到師尊。
不過聽到師尊特意這麽吩咐，也不知道為什麽，葉籬覺得心中好像被什麽軟軟的東西填滿，甚至快要溢出來了。
慕少卿見狀，挑眉道：“你剛才不是問我仙尊生氣的時候喜歡去哪兒嗎？”
“如果你實在想找仙尊，就去後山碰碰運氣吧，仙尊平時很喜歡去那兒練劍。”
慕少卿走後，葉籬沒有立即去後山，而是站在原地嘆了口氣，因為他還不知道怎麽面對師尊，只知道師尊可能是覺得他劍練得不夠好才生氣的。
那他要是練好了，師尊肯定就消氣了吧。
葉籬眼神微亮，走到門前的桃樹下，在地上隨便撿了根樹枝比劃兩下，然後仔細想了想今天師尊是怎麽教他的，擺好動作姿勢開始一點點練習起來，動作很笨拙，卻極其認真。
只不過在這方面他大概是真的沒什麽天賦，連續不斷地練了兩個時辰後也沒什麽改變，動作依舊很僵硬，沒有一點慕雲衡的流暢自然，看起來像是剛學走路的小孩，東倒西歪不得要領。
可是師尊揮的時候就很幹凈利落，還很賞心悅目。
透明的汗珠從葉籬的下頜低落，他氣喘籲籲地丟掉樹枝擦了擦汗，過了幾秒，懊惱地踩斷樹枝道：“我怎麽這麽笨，這麽簡單的東西都學不好，到底是為什麽。”
可惜的是，沒有人能回答他。
葉籬越想越氣，但主要還是氣自己腦子轉不過彎，什麽都想不明白。他突然很想念師尊，畢竟師尊對他一向耐心溫柔，大不了這次撒個嬌算了，師尊肯定不會責怪他的。
可這個想法只閃過了一秒，葉籬便狠狠唾棄了自己，他對待自己怎麽能這麽松懈，明明知道自己笨還不好好學習努力上進，那不是更讓師尊失望嗎？
葉籬小時候被父母捧在掌心疼寵，哪怕長大遇到變故，親人去世，卻也很幸運地遇到了慕雲衡，對方護他疼他，比父母更甚，可以說從小到大沒吃過一點苦、就像養在溫棚裏的嬌弱花兒，吃不得一點風吹雨打。
然而現在呢，練劍練得手都起繭子了，再這麽練下去，肯定要起水泡的。葉裏委屈地想哭，可他還是忍住了，又撿起一根樹枝繼續練習。
不行，他還要給阿爹阿娘報仇，要殺魔修，好不容易成了師尊的徒弟，絕對不能半途而廢。
而慕少卿走之後，沒有回自己的山谷，而是轉道去了後山走入一個寬敞明亮的山洞裏。
果不其然，一進去就看見慕雲衡正懶散地側坐在正中間的寬大椅子裏，烏發垂落在地上，衣襟半敞，手裏拎著壺酒，正一口一口往嘴裏灌，儼然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樣。
半瞇的瑞風眼看見是慕少卿進來後，沒說什麽，卻無端發出威壓，直接將慕少卿狠狠壓在地上起不來了才慢悠悠站起身走過去，眼神清明，沒有一絲醉意，他半蹲在面色痛苦的慕少卿面前，聲音低沈，含著不悅。
“誰讓你跟阿籬說那麽廢話的，你以為你是誰？別以為你是我師兄的弟子我就不敢動你，下次要是再這麽多嘴，我就直接廢了你，知道嗎？”
慕少卿躺在地上大喘著氣，額角溢出細汗，喘著粗氣，卻不算失態，“仙尊...你懲罰我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吧，還是因為剛才小師弟選擇跟我走，不跟你對嗎？”
“唔——”剛一說完，慕少卿又被一股巨大的壓力毫不留情壓在地上，發出撲通一聲。
慕雲衡滿臉陰蟄地揪著他的頭發，聲音陰狠無情：“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，也配讓我吃醋？就算是阿籬選了你又怎麽樣，也就這一次而已。”
慕少卿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壓碎了，唇角流下一抹血絲，吃吃笑著說：“仙尊，你不怕我把今日之事告訴小師弟嗎？”
慕雲衡湊近他，眼神裏滿是嗜血的狂怒，仿佛只要慕少卿再敢開口說一句話，他就會將這人活活碾死。
“如果你覺你還有命出去的話，那就隨意。”
慕少卿猛地睜大瞳孔，喉嚨好像被什麽東西遏制，完全呼吸不了，但始終沒有開口求饒，因為他知道這位小師叔不會殺了他的。
因為——他可是慕雲衡的親外甥，他母親的親妹妹的兒子。
慕雲衡卻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，猝然收緊力道，慢條斯理地說：“怎麽，你以為我會顧及我姑姑不動你嗎？”
慕少卿沒說話，只是死死盯著他。
慕雲衡冷勾嘴角，就在下一秒，一陣什麽被弄斷的清脆哢噠聲響起，慕少卿愕然地看向自己垂在地上的軟綿綿的手臂，後知後覺發出痛苦的低鳴，回蕩在山洞的聲音顯得有幾分毛骨悚然。
“啊————”
慕雲衡居然卸了他的手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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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籬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。
怎麽會，師尊怎麽會...對他抱有那種想法呢
肯定是他剛才看錯了，也想多了。
因為心中有心事，葉籬難得沈默的跟在慕雲衡身後，沒有嘰嘰喳喳得跟個小鳥似的問東問西。
平時總是葉籬說話多，此時一安靜下來，師徒倆的氣氛好像結了冰，都不言不語地往前走，誰都沒再說話。
葉籬是不知道該說什麽，漸漸意識到，就算剛才師尊的動作讓他感覺到不自在，也不該以那麽激動的方式拍開師尊的手。
平日師尊待他那麽好，這次肯定很失望吧。
而且他真的好笨，師尊教他教了那麽多遍都還學不會一個招式。
師尊...是不是後悔收他當徒弟了。
葉籬心裏一時即愧疚又不安，好幾次擡眼看慕雲衡的背影，明亮的眼睛仿佛染了塵一般，變得霧蒙蒙的。
慕雲衡一直走在前面，註意力卻始終放在葉籬身上，也察覺到小貓其實看了他好幾眼，像是欲言又止，可他當作沒看見，因為他想懲罰小貓一下，為什麽要拍開他的手，是討厭他了嗎？
為什麽討厭他，明明他對小貓這麽好，收他當徒弟，給他買最漂亮最貴的衣服，吃最好的食物，教他最好的劍法。
他對他這麽好，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了，小貓卻這麽對他。
像是拍開什麽骯臟的東西一樣拍開他的手。
他們都一起睡過了，也親過了，雖然是他偷偷摸摸親的，但除了那檔子事，可以說夫妻之間該做的事都做過了，他們才是天底下頂頂親密的人。
他們之間有什麽不能做的。
所以他要好好懲罰小貓，讓小貓意識到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。
憋悶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山谷，師徒倆剛走到山門前，遠遠便看見一道欣長的身影站在不遠處，面容俊朗，笑容如沐春風，身上的沈穩氣質讓人不自覺想要依靠他。
正是前不久才出現過的青雲峰大師兄慕少卿。
他不知是何時等在這兒的，一見到他們便走過來，俯身對慕雲衡行禮道：“仙尊。”
慕雲衡微微頷首，“嗯。”
慕少卿眼神毒得很，一看這兩人就覺得不對勁，葉籬支支吾吾的不說話，他仙尊看起來好像是目視前方、漠不關心的樣子，其實心思早不知道跑哪裏去了。
心底一哂，慕少卿挑唇一笑，瞇著風流的鳳眼道：“仙尊，葉籬小師弟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，今天就可以入住了，需要我帶他過去嗎？”
葉籬無比想逃離和師尊之間的詭異氣氛，於是沒等慕雲衡說話他就迫不及待道：“好，慕師兄，我現在就和你去吧。”
慕雲衡本來就是背對著他，聽見這話，臉色剎那間變得陰沈快要滴出水來，下頜緊繃，拼命壓抑怒氣咬著後槽牙，滿眼陰蟄。
就這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嗎？
別人揮揮手就立馬搖著尾巴走了，果然是他對小貓太好了，好到讓他忘了誰才是他真正的主人。
慕雲衡情緒少有外露的時候，此刻怒極了，身上竟不自覺散發出元嬰級別的威壓，巨大的壓迫力讓慕少卿這個金丹修士都難以承受，面色隱隱發白，更何況是一點修為都沒有的葉籬。
果然，葉籬只覺得一瞬間有無數塊石頭死死壓在身上，胸悶氣短，臉上的血色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流失，甚至快站不住了，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低吟。
慕少卿立馬意識到不對，連忙驚慌道：“仙尊！”
這聲低喝暫時拉回了慕雲衡的理智，他註意到臉色青白的葉籬，瞳孔猛縮，急忙間揮了下寬大的衣袖，如石塊般的威壓頓時消散，空氣註入狹窄的空間，好像又活過來了。
葉籬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，眼神覆雜，聲音幹澀地喚了聲，“師...師尊。”
慕雲衡心口一疼，抑制不住本能地想走過去看葉籬想怎麽樣了，可一想到葉籬是怎麽拍開他的手，又一臉笑意地想跟著慕少卿走的，心臟瞬間變得冷硬無比，於是硬生生停下腳步，冷漠地側過臉道：“你跟少卿走吧。”
說完，足尖輕點，白色衣角在風中蕩出優美的弧度，像只翺翔空中的松鶴，自在不羈。
只是轉眼便沒了蹤影。
葉籬楞楞地看著天空出神，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感覺，這好像是師尊第一次丟下他自己一個人走了。
師尊是生氣了嗎？為什麽？是因為剛才他拍開了師尊的手嗎？還是覺得他太笨了，後悔收他為徒了？
不安一次次加重，葉籬想追上去問清楚，可他不知道師尊會去哪兒，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清楚，只能垂著頭懊惱不已。
而一旁的慕少卿則將慕雲衡的反常與葉籬的失魂落魄盡收眼底，事不關己似的站在原地想道。
原來這師徒倆是鬧別扭了。
還真是稀奇，仙尊天性冷淡，早就看淡生死紅塵，無論發生什麽都能置身事外，從不在情情愛愛上花費半點心思，如果非要說能讓仙尊放在心上的東西，好像除了練劍和修煉就沒有了。
當年天下第一美人蘇清和對仙尊一見鐘情，不惜自降身價求仙尊與他共赴巫山都沒答應，還能有什麽撼動這位少負俊名的仙尊的心旌？
現在看來，估計他的小師弟就是那個人了。
至於兩人都是男的，慕少卿還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，因為青州本來就好男風，曾經有段時間，男風正當盛行，不少修士還會選擇和男的雙修，伴侶也是男性。
都說旁觀者清，慕雲衡就是那個看得清清楚楚的人。
顯然是仙尊動了心，葉籬卻還處在茫然的階段，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仙尊，但慕少卿倒很確定葉籬對仙尊是有意的。
眼神不會騙人，葉籬看向師尊的眼神太露骨了，大概葉籬自己都沒發現，即使仙尊站在那兒不說話，他都會下意識看向他，每每這個時候，葉籬的眼底總是火熱簇亮的。
誰會這麽看一個僅僅是身為自己師尊的人呢。
其實這個時候有個人稍微提點一下都不會讓兩人鬧得這麽僵，但慕雲衡不打算這麽做。因為很多時候，人和人之間的矛盾最好自己內部解決，外人貿然插入的話只會越來越亂，一個不慎甚至會讓兩個人的矛盾變成三個人的矛盾。
慕雲衡斂下心思，無聲嘆氣，走到葉籬面前，聲音溫和：“小師弟，走吧，我帶你去看看你的屋子。”
葉籬失落地點頭。
走到半路，葉籬終於鼓起勇氣問道：“慕師兄，我想問問師尊他...他平時生氣的時候會去什麽地方啊。”
慕少卿步子微頓，不答反問：“你怎麽知道仙尊生氣了？”
說到這個，葉籬聲音低落：“因為這是師尊第一次什麽也沒和我說就一個人走了。”
“而且剛才，不知道為什麽，感覺身上很難受，好像被什麽東西壓住了，結果師尊揮揮手就沒了。”
慕少卿聽了，面色微變：“小師弟，你難道不知道那是師尊身上的威壓嗎？”
葉籬眨眨眼，疑惑道：“威壓？那是什麽？”
慕少卿給他解釋：“威壓是每個修士都有的東西，級別越高的修士威壓越重，仙尊是化神修為，級別遠在你我之上，情緒失控時便會不自覺釋放出來，剛才你感覺到的就是仙尊的威壓。”
葉籬立刻明白了，也更加確定師尊是生氣了，不然以師尊的自制力，不會隨便釋放出自己的威壓。
慕少卿問道：“小師弟，仙尊平時難道沒有教你這些東西嗎？”
“這是最基礎的理論知識。”
葉籬搖頭，“沒有，但是仙尊會教我練劍之類的。”
修士的第一步都是先學會怎麽用丹田修煉，否則就算是練劍，也無法發揮出最大威力。
一般跳過第一步的，要麽是普普通通、根骨極差、根本修煉不了法術的凡人，要麽就是好高騖遠、眼高手低，急於取得成就的修士。
小師弟顯然不是第二種。
那麽...
慕少卿愈發覺得詭異，將手放在葉籬小腹之上，一陣金黃色的光芒覆蓋住他修長的手指，好半晌後，他收回手，看向葉籬的眸光一時變得有些覆雜。
葉籬見他面色有異，抿唇道：“怎麽了慕師兄？”
慕少卿回神，搖頭，擡手摸了摸葉籬的發頂，輕聲道：“沒事，就是檢查你有沒有因為仙尊的威壓受內傷。”
葉籬松口氣，傻傻地笑了笑：“噢。”
兩人繼續往前走，慕少卿回憶起剛才葉籬清澈靈動眸子，臉蛋漂亮得能讓天地失色，是一副絕頂的好相貌，普通人鮮少有生得這樣明媚的。
而且，如果他剛才沒探錯的話，小師弟的根骨根本就不可能修煉法術，不僅如此，脈象也很怪異，尤其是丹田，裏面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壓制住了，隱而不發，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，但那感覺只是一瞬間，等他再去探的時候，又沒有了。
難道是他探錯了？
且不說這個，小師弟的資質與根骨實在一般，仙尊肯定也是知道的，又為何收他為徒。
除非...除非是仙尊在很久之前就對小師弟動了心，然後起了惻隱之心，將人帶回青雲峰，可既然已經將人帶回青雲峰了，卻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沒教過，不然小師弟不會連威壓這種東西都不知道。
如此看來，只有一個解釋。那就是師尊從沒想過讓小師弟繼承他的衣缽，更沒想過讓小師弟在修煉之事上有多大成就，不過是以師徒的名義將人放在身邊圈著、護著、寵著，就像養個小貓小狗一般，只要不跑出他的手掌心，你便能一直安然無虞。
唯一不同的是...仙尊是真的喜歡小師弟，而被這樣的人喜歡上，就算小師弟現在於情愛上懵懵懂懂，也不妨礙他這輩子都會和仙尊糾纏在一起，不死不休。
慕少卿收回目光，再擡眼時，已經到了葉籬的房門前。
慕少卿不愧是掌門的大弟子，在細心這方面真是做到了無人能及。
葉籬看了圈滿意得不行，笑得眉眼彎彎的對慕少卿說：“慕師兄，謝謝你啦！”
“我很喜歡，也很開心。”
慕少卿說：“小師弟喜歡就好。”
想到什麽，又加了句：“對了，仙尊的房間就在你隔壁院子。”
“而且仙尊很早就說過讓我把你的房間安排在他旁邊。”
葉籬的臉登時紅了，雖然沒有證據，但他懷疑慕少卿是故意的，故意提到師尊。
不過聽到師尊特意這麽吩咐，也不知道為什麽，葉籬覺得心中好像被什麽軟軟的東西填滿，甚至快要溢出來了。
慕少卿見狀，挑眉道：“你剛才不是問我仙尊生氣的時候喜歡去哪兒嗎？”
“如果你實在想找仙尊，就去後山碰碰運氣吧，仙尊平時很喜歡去那兒練劍。”
慕少卿走後，葉籬沒有立即去後山，而是站在原地嘆了口氣，因為他還不知道怎麽面對師尊，只知道師尊可能是覺得他劍練得不夠好才生氣的。
那他要是練好了，師尊肯定就消氣了吧。
葉籬眼神微亮，走到門前的桃樹下，在地上隨便撿了根樹枝比劃兩下，然後仔細想了想今天師尊是怎麽教他的，擺好動作姿勢開始一點點練習起來，動作很笨拙，卻極其認真。
只不過在這方面他大概是真的沒什麽天賦，連續不斷地練了兩個時辰後也沒什麽改變，動作依舊很僵硬，沒有一點慕雲衡的流暢自然，看起來像是剛學走路的小孩，東倒西歪不得要領。
可是師尊揮的時候就很幹凈利落，還很賞心悅目。
透明的汗珠從葉籬的下頜低落，他氣喘籲籲地丟掉樹枝擦了擦汗，過了幾秒，懊惱地踩斷樹枝道：“我怎麽這麽笨，這麽簡單的東西都學不好，到底是為什麽。”
可惜的是，沒有人能回答他。
葉籬越想越氣，但主要還是氣自己腦子轉不過彎，什麽都想不明白。他突然很想念師尊，畢竟師尊對他一向耐心溫柔，大不了這次撒個嬌算了，師尊肯定不會責怪他的。
可這個想法只閃過了一秒，葉籬便狠狠唾棄了自己，他對待自己怎麽能這麽松懈，明明知道自己笨還不好好學習努力上進，那不是更讓師尊失望嗎？
葉籬小時候被父母捧在掌心疼寵，哪怕長大遇到變故，親人去世，卻也很幸運地遇到了慕雲衡，對方護他疼他，比父母更甚，可以說從小到大沒吃過一點苦、就像養在溫棚裏的嬌弱花兒，吃不得一點風吹雨打。
然而現在呢，練劍練得手都起繭子了，再這麽練下去，肯定要起水泡的。葉裏委屈地想哭，可他還是忍住了，又撿起一根樹枝繼續練習。
不行，他還要給阿爹阿娘報仇，要殺魔修，好不容易成了師尊的徒弟，絕對不能半途而廢。
而慕少卿走之後，沒有回自己的山谷，而是轉道去了後山走入一個寬敞明亮的山洞裏。
果不其然，一進去就看見慕雲衡正懶散地側坐在正中間的寬大椅子裏，烏發垂落在地上，衣襟半敞，手裏拎著壺酒，正一口一口往嘴裏灌，儼然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樣。
半瞇的瑞風眼看見是慕少卿進來後，沒說什麽，卻無端發出威壓，直接將慕少卿狠狠壓在地上起不來了才慢悠悠站起身走過去，眼神清明，沒有一絲醉意，他半蹲在面色痛苦的慕少卿面前，聲音低沈，含著不悅。
“誰讓你跟阿籬說那麽廢話的，你以為你是誰？別以為你是我師兄的弟子我就不敢動你，下次要是再這麽多嘴，我就直接廢了你，知道嗎？”
慕少卿躺在地上大喘著氣，額角溢出細汗，喘著粗氣，卻不算失態，“仙尊...你懲罰我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吧，還是因為剛才小師弟選擇跟我走，不跟你對嗎？”
“唔——”剛一說完，慕少卿又被一股巨大的壓力毫不留情壓在地上，發出撲通一聲。
慕雲衡滿臉陰蟄地揪著他的頭發，聲音陰狠無情：“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，也配讓我吃醋？就算是阿籬選了你又怎麽樣，也就這一次而已。”
慕少卿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壓碎了，唇角流下一抹血絲，吃吃笑著說：“仙尊，你不怕我把今日之事告訴小師弟嗎？”
慕雲衡湊近他，眼神裏滿是嗜血的狂怒，仿佛只要慕少卿再敢開口說一句話，他就會將這人活活碾死。
“如果你覺你還有命出去的話，那就隨意。”
慕少卿猛地睜大瞳孔，喉嚨好像被什麽東西遏制，完全呼吸不了，但始終沒有開口求饒，因為他知道這位小師叔不會殺了他的。
因為——他可是慕雲衡的親外甥，他母親的親妹妹的兒子。
慕雲衡卻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，猝然收緊力道，慢條斯理地說：“怎麽，你以為我會顧及我姑姑不動你嗎？”
慕少卿沒說話，只是死死盯著他。
慕雲衡冷勾嘴角，就在下一秒，一陣什麽被弄斷的清脆哢噠聲響起，慕少卿愕然地看向自己垂在地上的軟綿綿的手臂，後知後覺發出痛苦的低鳴，回蕩在山洞的聲音顯得有幾分毛骨悚然。
“啊————”
慕雲衡居然卸了他的手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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